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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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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宁伯夫人从王幽兰院子里出来后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书房。从静宁伯这儿证实了王幽兰极其丫鬟的话。当即面色带着几分愤怒。

    “老爷,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还瞒着母亲?你又能瞒多久?”

    静宁伯面容儒雅清俊,到了中年,更是多了几份男人的成熟魅力。本来他正坐在书房想事情,此刻听了妻子的话,站了起来,神色疲惫带着几分无奈。

    “夫人,这件事远远不止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揉了揉太阳穴,“幽兰那是小孩儿心性,你怎么也跟她一样?”

    静宁伯夫人听了这话可就不乐意了。

    “你自己刚才也说了,幽兰说的都是真的嘛。”

    静宁伯摇摇头,叹息一声。

    “那醉云轩的幕后老板是长乐郡主不错,可是你别忘了。在长乐郡主接手天下第一庄的产业之前,可一直都是皇后在打理。长乐郡主去了云州两个月,天下第一庄的商业迅速发展,从未出半点纰漏,可见长乐郡主是个心思缜密且能力极强的女子。她不过去了临州几天?天下第一庄的商业就频频受到打压,你以为醉云轩的事情就平常了?”

    静宁伯夫人皱眉,“老爷的意思是?”

    静宁伯沉吟道:“我看八成是有人要故意针对长乐郡主,衍廷不过是做了人家的棋子罢了。”

    静宁伯夫人想了想,认为静宁伯说得有几分道理。

    “那这事儿你不打算告诉母亲了吗?”

    “先等等吧。”静宁伯道:“长乐郡主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想必这件事情很快就能查清楚,倒时候再告诉母亲吧。衍廷的死本就让母亲受了太大的刺激,这时候告诉她恐怕会让她失去理智。”

    静宁伯夫人点点头,“那我们要不要查一查?”

    静宁伯思岑一会儿,道:“如今朝廷不稳啊,各方势力暗自涌动。只怕平静了几年的天下,又要开始乱了。”

    静宁伯夫人一惊,“老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静宁伯长叹一声,“皇上皇后和太子都不在皇宫,朝廷迟早都会乱。”他顿了顿,又道:“如今的京城看起来安安稳稳,实则暗流涌动,只怕不久后就会有大变故了。还好之前皇上停了我的职,我倒是可以两袖清风独善其身。”他微微笑了笑,眼中却有苦涩划过。

    “老爷…”

    静宁伯闭着眼睛摇摇头,忽而想到什么,问道:“幽兰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衍廷的事情?”

    静宁伯夫人一愣,随即眸色微冷。

    “老爷你这是在怀疑幽兰吗?”她眼中划过不悦,“幽兰虽然有些娇蛮,但绝非大奸大恶之人,老爷你怎么偏心外人,连自己的女儿都不相信了吗?”做娘的都心疼自己的孩子,这句话在静宁伯夫人身上可谓体现得淋漓尽致。

    静宁伯对于妻子的偏颇有些头疼,“夫人啊,幽兰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再这么宠着她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惹出大乱子的。”

    “什么大乱子?”静宁伯夫人脸色很冷,“幽兰不过一个柔弱女子,哪里能闯多大祸了?”

    静宁伯也板了脸,“那上次的逃婚呢,还不算大乱子?她居然敢偷了我的免死令牌,跑到云州去找长乐郡主的麻烦。这么小就这等胆大妄为,若是长此以往,还不知道为怎么样呢。”

    静宁伯夫人心里有气,语气也有些冷。

    “幽兰逃婚,你不是都处罚过她了么?你还想怎么样?幽兰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亏,这一次她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一巴掌,心里自然不平衡。可是你不是把她关起来了吗,她已经得到教训了,莫不成你还要关着她一辈子?”

    “你—”静宁伯一甩衣袖,“慈母多败儿。”

    静宁伯夫人瞪着他,“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我不宠她谁宠她?”

    静宁伯知道再这样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索性挥了挥手。

    “罢了,我不跟你争了。不过幽兰那性子必须要改了,不然以后嫁了人吃亏的只会是她。”

    静宁伯夫人也知道这个理儿,遂也不再辩驳,转身走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我等会儿就将幽兰放出来,好好教她规矩。”说完就离开了。静宁伯站在书房连连摇头,表示无奈。

    当天晚上,欧阳含烟接到王幽兰传来的消息,气得咬牙切齿,狠狠的将纸条揉碎。口中骂着,没用的废物。

    翌日,醉云轩门口却再次不约而同的汇集了大量百姓,纷纷站在门口为苏衍廷讨要公道。苏府的人带着苏衍廷的尸体跪在醉云轩门口,披麻戴孝的哭喊着。声音悲切,令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很快的,人群受到感染,都纷纷指指点点起来。不知道是谁开了头,说了句。

    “长乐郡主以权欺压百姓,毒死了苏大人。朝廷却惧于忠义王府的势力不敢处置她,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是啊,苏大人可是以个好官啊,就这样不明白的死了,真是天理何在啊?”

    “可怜啊,苏大人的孩子还不到五岁呢,苏夫人一个人带着个孩子,以后的生活可怎么办呐?”

    仿佛应证那人的话似的,本来被苏夫人抱在怀里跪在苏衍廷尸体旁的一个小男孩儿拉着苏夫人的衣袖,怯声道:“娘,我要爹,我要爹…”

    苏夫人闻之肝肠寸断,忽而悲愤的抬起头,对着醉云轩牌匾道:“我夫为官清廉如水,从不苛待百姓,更不曾与长乐郡主极其忠义王府有任何冲突,长乐郡主为何要毒死我夫,任我孤儿寡母留在世上苟且偷生?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便是撞死在这儿,也要让天下人知晓我夫君的冤屈。”

    “对”又有人接口道:“醉云轩毒死了人,却不给个交代。长乐郡主作为老板,只顾在背后躲着,算什么君子?”

    “不好意思,本郡主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君子。”在一群指指点点的怒骂声中,忽而传来淡而清冽的女音。人群霎时间寂静得落针可闻,纷纷抬头望去。只见醉云轩的大门打开了,一个女子走了出来。她身着湖蓝色掐金色柳絮碎花长裙,眉如墨画,眼若星辰,泼墨青丝只用一根发簪固定住。多余的头发垂至胸前至腰间,双手负立,神色静默,眼神淡如秋水。她就那么淡淡的站着,自有一股威严散发而来。再配上那样一张绝色的容颜,刹那间便可让人屏住呼吸。

    人群在看到凌汐涵面容时,纷纷倒抽了一口冷气,竟是惊艳当场。

    凌汐涵嘴角一勾,“刚才是哪位仁兄说本郡主不是君子?”

    本郡主?人群再次惊讶,难道她就是长乐郡主?

    那苏夫人也呆愣了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声音立刻夹带了三分冷意七分怒意。

    “长乐郡主,你终于肯露面了。我夫君吃了醉云轩的饭菜才不幸而亡,难道你敢说自己没有责任吗?”

    “对!”这时候又有人附和了,“虽然你是郡主,但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的酒楼吃了人,你就该负责。”

    “对,杀人偿命。”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吼了一声,接着全场的百姓都轰动了,全都举着手喊着。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若雨和若雪却忽而飞身而起,捉住了那个隐在人群中最先挑事此刻想溜走的人,提到了凌汐涵面前。

    人群都被若雨和若雪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住了,纷纷住了口。那被抓的人却气愤的大吼。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就想要杀人灭口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闭嘴!”若雪怒极,直接给了那人一个耳光。

    “说,谁指使你的?”

    那男子眼神闪躲,却是不服道:“什么指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长乐郡主的酒楼吃死了人,却没有官府受理。我们只是平头老百姓罢了,没权没势的,自然不敢和长乐郡主作对。可就算今日死在这里,我还是要说一句。苏大人冤枉,朝廷徇私枉法,不公平。”

    “对,不公平!”底下立刻就有人附和的大喊起来,刚才冷场的气氛又被调动起来。

    “全都给我闭嘴。”凌汐涵上前一步,带着内力的一声吼,霎时震得全场一怔,呆愣下来。

    凌汐涵冷眼扫视全场,嘴角勾起一丝讥讽。

    “喊啊,怎么不喊了?”她看了眼跪在地上一脸愤恨的苏夫人,皱了皱眉。

    “苏夫人,你丈夫死了,你心里悲痛想要为夫平冤,我理解你。可是不代表你受了委屈就可以在此大声喧哗,污蔑本郡主清誉”

    “污蔑?”苏夫人声音陡然提高,她站了起来,双眸炯炯有神。

    “我夫君身体健壮,从未有任何病痛。可是那日在醉云轩用过餐后,回去就…就…”她说到这儿已是泣不成声,眼底含泪,悲愤的大声道:“就连大夫都说我夫君是中毒而死,我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污蔑你?”

    凌汐涵淡淡道:“当天在醉云轩用过餐的人可不止苏大人一个,为何其他人都没事,却偏偏苏大人出事了,难道你就没想过其中的原因?”

    苏夫人冷笑,“就是因为其他人都没事,唯独我夫君中毒而死,我才要问一问长乐郡主。我夫君是何时得罪了你?你竟要置他于死地?”

    眼看苏夫人咄咄逼人,若雪忍不住了,站出来道:“苏夫人,你怎么不想想。如果我们小姐真的要杀苏大人,就凭着忠义王府的地位权势,随便给他安一个罪名就足以让你们全家灭门。小姐又何苦对苏大人下毒?况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转而望向群中,高声道:“我请问大家一句,你们谁做了坏事会故意留下把柄给人家告状?谁杀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

    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却是不再说话了。

    被若雪和若雨擒住的男子却突然高喝一声,“你就是猜中了大家都会这么想,所以你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杀人。正如你的丫鬟所说,忠义王权大滔天,即便是杀了个人,也能随便找个人顶罪。你身为郡主,皇后最喜欢的侄女儿,哪怕杀人放火也会有人给你顶着,你还有什么顾虑?”

    “你说得这么笃定,听起来”凌汐涵微微侧目,嘴角勾起一丝淡笑。“你似乎看见我杀人了?”

    那男子猛然一惊,盯着凌汐涵嘴角的笑,心里有些发慌。

    “我…我只是猜测,并没有看见。”

    “你没看见。”若雨冷着脸走出来,“就敢随意污蔑郡主,你好大的胆子。”她忽然怒喝一声,震得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那男子更是煞白了脸,嘴上仍旧不松动。

    “不管怎么说,人是吃了醉云轩的食物才死的,你们要承担主要责任。”

    凌汐涵不理会他,而是走到苏衍廷面前。

    “你干什么?”苏夫人挡住凌汐涵,警戒的看着她。

    “苏夫人,你如果想知道你夫君真正的死因,就请让开。”

    苏夫人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要给他验尸。”

    “验尸?”苏夫人震惊,在场的所有人眼中都有着震惊。验尸乃是仵作的事,凌汐涵一个千金小姐,怎的来做这等低下的事?

    “你—”苏夫人盯着凌汐涵,眼底震撼带着疑惑。

    凌汐涵却已经越过她,掀了盖在苏衍廷身上的白色尸布。顿时一股恶臭味散了开来。如今正是七月炎热之际,尸体腐烂极其迅速。刚才盖着尸布,那些人又心思不在这儿,所以忽略了这股恶臭味儿。此时臭味儿一散发出来,所有人都捂着鼻子后退几步。

    “好臭啊…”

    “唔…怎么那么臭?”

    苏夫人脸色已经铁青,正要怒斥。凌汐涵却淡淡一语阻止了她。

    “他是死于食物中毒”

    “什么?”苏夫人正对凌汐涵私自掀开她丈夫的尸布不满,乍然听见这几个字,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凌汐涵蹲下来,检查着苏衍廷的口、耳、鼻…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皮肤,发现他的手和脖子全都呈青色块状,看起来似乎是中毒所致。她又掀了苏衍廷的衣服,旁边围着的百姓见她这一举动,纷纷瞪大了眼睛。那些女子更是面色羞红的转过了身,却是不敢再出言讽刺。

    凌汐涵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只专注的检验苏衍廷的尸体。一刻钟后,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将尸布给苏衍廷盖上,站了起来。

    “苏夫人,你的丈夫是死于食物中毒。”

    再次听到这个答案,苏夫人还是难掩震惊。

    凌汐涵却淡淡道:“一般的人若是中了剧毒,会有唇色青乌、脸色惨白,眼窝青黑,抑或者身体起了青斑痕迹等。我刚才检查了他的身体,发现他身上的斑痕,以及他的面色,即可证明他身上确实有中毒的迹象。但是—”她语气到这儿微微一顿,眼眸轻轻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嘴角倾泻一抹笑意。

    “按照本郡主的推测,苏大人是死于剧毒之下,且是慢性毒药。而苏大人死之前只在醉云轩用过一餐。”

    苏夫人脸色顿时苍白起来,双手紧握成拳。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嗤笑一声,“我丈夫是吃了醉云轩的食物才死的,你当然会尽其所能的淹埋真相。”

    若雪见她对自家小姐不敬,早已沉了脸,正要上前呵斥,凌汐涵却一个眼神阻止了她。

    “苏夫人不相信也正常。”她目光淡淡的与苏夫人对视着,没有丝毫心虚和慌乱。

    “本郡主虽非神医,但也略通歧黄之术。方才我在替苏大人检查尸身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苏大人肺热、眼窝下沉、齿缝中还含着药渣,想必苏大人近期定是染了风寒。”

    “你怎么知道?”不知不觉间,苏夫人已经被凌汐涵带动了思绪,下意识的问出口。

    凌汐涵看了眼围观的百姓,不急不缓道:“我刚才看见他脖子以下的肌肤都有青色块状痕迹,连手臂也有。如果我猜的没错,他的脚甚至于全身都有青色块状痕迹吧。”

    苏夫人连连点头,“对,是的。是这样…”

    凌汐涵嘴角一勾,“那就对了。”她话音一顿,问了一句。

    “苏夫人,冒昧问一句。苏大人有没有对什么食物或者花草过敏的症状?”

    苏夫人先是一怔,而后点头。

    “对,先夫对栗子过敏。只要一沾上栗子,就会皮肤发痒、红肿甚至是全身皮肤清淤。”她说到这儿,忽而眼眸睁大,怔怔的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毫无生气的苏衍廷。准确的说,是看着他脖子以及手上的青块…

    “这就对了。”凌汐涵瞥了一眼被若雪踩在脚底的男子,眼底升起一股冷意。

    “可是先夫并未接触栗子啊。”这点始终让苏夫人想不通。苏衍廷对栗子过敏,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府中的下人丫鬟只知道他不喜欢吃栗子,但是却并不知道他对栗子过敏。

    “何况先夫只是对栗子过敏而已,如何能为此丧命?”

    凌汐涵嘴角一勾,“苏大人死之前是否吃过甘草?”

    苏夫人点头,“先夫犹爱在茶里面加入甘草。可这甘草乃是药材。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气力,解毒,久服轻身延年。生用泻火热,熟用散表寒,去咽痛,除邪热,缓正气,养阴血,补脾胃,润肺。且清热解毒,润肺止咳力胜。有何不妥吗?”她本就出自杏林世家,虽然对医术一知半解,可是对药材的作用却是十分了解的。

    “对,甘草确实无毒。”凌汐涵点头,“可是甘草和鲤鱼一起吃却会食物中毒而导致死亡。”

    “什么?”苏夫人脸色顿白,“你刚刚说什么?”

    “苏大人的死因乃是食物中毒,可就因为他对栗子过敏,使之皮肤产生过敏性反应,掩盖了原本食物中毒产生的皮肤发白的症状。可也是因为这一特点,揭露了苏大人的真正死因。”

    苏夫人似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身子摇摇欲坠。身后的丫鬟连忙扶住她,“夫人。”

    “娘。”才五岁大的小男孩儿哭着跑过去,“娘,你怎么了,你别吓贺儿。”

    场面早已寂静,被若雪踩着的男子此刻脸色惨白似雪,眼神闪过慌乱。

    半晌,苏夫人才慢慢恢复冷静,脸色仍旧有些苍白。眼瞳却有些黑沉,隐隐透着一股愤怒。凌汐涵知道,苏夫人肯定猜测到幕后杀死苏衍廷的凶手是谁了,所以才会这么愤怒跟心伤。

    “我查过苏大人在醉云轩的用餐记录,从未有过鲤鱼这道菜。”

    苏夫人嘴角勾起一丝笑,有些冷,有些寒,更有些哀。

    “当然,先夫其实是不喜欢吃鲤鱼的。只因前段时间有人告诉我,鲤鱼味甘、性平,有健脾开胃、止咳平喘,清热解毒的功效。加之先夫前段时间有些风寒,且久治无效。我便命人做了这鲤鱼,没想到…”她悲痛的闭上眼睛,满脸悔恨跟痛怒。

    “哦?那么苏夫人可否告知于我,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很少有人知道鲤鱼这些功效,即便是皇宫里的太医,只怕也不见得知道。那么这个人,无疑便是杀死苏衍廷的凶手。

    “谁告诉我的?”苏夫人忽而眼眸冰寒的刺向身边扶着她的丫鬟,那丫鬟早就在听完凌汐涵这番话后就惨白了脸,此刻对上苏夫人冰寒彻骨的眼神,更是吓得双腿打颤。

    “夫…夫人,不是…啊…”

    “贱人!”苏夫人一巴掌扇过去,打得那丫鬟半边脸都红肿了。

    “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然敢谋害老爷?你——”

    “不,不是的,夫人…”那丫鬟连忙跪着哭道:“夫人,奴婢跟在你身边十多年,一直忠心耿耿,你不能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就怀疑奴婢。老爷已经死了,如果夫人还怀疑奴婢,那便是亲者痛仇者快了呀夫人…”

    凌汐涵眸色微冷,“你是说我胡言乱语诓骗你家夫人了?”

    那丫鬟仍旧哭着,口中却是道:“老爷是吃了醉云轩的食物才死的,如今郡主却说老爷是食物中毒,这一切都是你在说,谁相信你是不是为了脱罪故意蒙骗大家的?”她说的义正言辞,不仅撇去自己的冤屈,还明着挑拨百姓对凌汐涵的愤怒和鄙视。

    “哼!”凌汐涵冷笑,“好,既然你说我在欺骗大家。正好,本郡主刚才命人做了鲤鱼。”她接过若雪递过来的一杯茶,“这杯茶里面加了甘草。苏夫人,你经常给苏大人泡茶,应该记得甘草的味道吧。现在,就请你检查一下,看我说的是否属实。”

    苏夫人接过那杯茶放在鼻尖闻了闻,“确实是甘草的味道。”她心思一动,便知道了凌汐涵的用意。将手中的茶推给那丫鬟。

    “念双,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你冤枉,那么现在你就将这杯茶喝下去。等一下只要你吃了鲤鱼没事,那我就相信你是无辜的。”

    念双看着已经送到眼前的茶杯,那茶水清澈纯净,里面沉浮着椭圆形状的叶子,那是甘草。她脸色愈加惨白。

    “夫人…”

    “喝!”苏夫人却不理会念双的楚楚可怜,眼眸凌厉的看着她。

    念双一抖,忽而双眸泛红的打掉了那杯茶,然后愤怒的指着苏夫人怒骂。

    “程羽心,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你杀死了老爷,却还要让我来背这个黑锅。你这个蛇蝎,你迟早都会遭报应的。老爷呀…”她骂完就哭着趴到了苏衍廷的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呀?都是奴婢害了你啊,奴婢没想到那天晚上夫人站在门口啊,奴婢也没想到夫人她竟是如此善妒阴狠的女人。自打你和夫人成亲以来,一直相敬如宾,夫妻和睦。奴婢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你。奴婢当初就该拒绝你的啊,可是…”她哭得肩膀抖动,那边苏夫人已经气得浑身颤抖,脸色铁青。身后的老百姓也听出了念双的言外之意。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官的有钱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可这苏衍廷自娶了程羽心,六年来夫妻感情甚笃,并未纳妾,这也是百姓爱戴他的原因之一。可如今听念双这番话,原来是别有隐情啊。

    苏大人一直想纳妾,可是身为正妻的程羽心善妒不允。苏衍廷便和丫鬟念双暗自有了首尾,被程羽心发现了,杀了苏衍廷。嫁祸醉云轩不成便又拿丫鬟做替死鬼。

    是以,百姓看苏夫人的眼神就变了,由同情变为愤怒、鄙夷、不屑…

    “原来是她杀死了苏大人啊,亏得我刚才还以为她多么贞烈呢,结果是贼喊捉贼啊…”

    “就是,平时看着她大度贤良,却没想到背地里却这般善妒。”

    “这种女人就该拖出去杀了,省得留着祸害其他人…”

    “真是的,男人三妻四妾算什么?不过就纳了个通房丫鬟而已,居然还杀死自己的丈夫,真是没有人性。”

    “还是大家闺秀呢,这三从四德都不知道学到哪儿去了…”

    “就是啊…”

    身边的指责辱骂声不绝入耳,苏夫人气得全身发抖,牙齿打颤。特别是看见念双那故作悲痛又怨恨的看着她的样子,她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贱人,我杀了你…”她气得就要扑过去,念双及时的躲过,继续哭道:“老爷啊,你怎么就去了呢?你死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可怎么办啊?”她悲切的哭泣,哭的撕心裂肺、才肝肠寸断,也让失去理智的苏夫人瞪大了眼睛。

    “你…你说什么?”

    念双擦了擦眼泪,有些胆怯的看着一脸怒意的苏夫人。

    “奴婢已经有了老爷的骨肉。”她说着忽然跪扑到苏夫人脚边,哭着祈求道:“夫人,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他是苏家的血脉啊。我知道我不该跟你抢老爷,可是我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啊,求你不要伤害他。奴婢给你磕头了,求求你…”她说着真的磕起头来,没过一会儿额头上就红肿一片,看得围观的人个个心生怜悯。

    凌汐涵给若雨使了个眼色,若雨会意的点点头,走到念双身边。

    “这位姑娘,你既有了身孕,还是莫要再跪了,以免动了胎气。”

    “是啊,这可是苏大人的孩子,万不能就这样没了,省得趁了某些人的意。”围观的有百姓意有所指的劝道。

    苏夫人更是气白了脸,她身旁的苏贺原本一直抱着她的脚,怯怯的躲在她身后,有些害怕的看着众人。此刻却是双眼通红,愤怒的瞪着念双,那眼神仿佛要将念双碎尸万段一般。

    念双对着若雨感激的点头,“姑娘,谢谢你。我知道我们家老爷不是因为在醉云轩用餐而死,可…”她说着又殷殷切切的哭起来,“可我不能说啊,我…”她一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柔和无奈。那摸样任谁也看得心疼。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明明知道杀死孩子父亲的人是谁,却碍于主母威势不能言说。那种无奈和悲凉,谁也能够明白。

    若雨只是对她笑了笑,走到了凌汐涵身边,轻轻点点头。示意念双没有说谎,她确实怀孕了。

    念双当然看见若雨对凌汐涵做的这个小动作。她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虽然这次没有陷害到凌汐涵,但是好歹把程羽心给拖下水了。杀人偿命,程羽心这次死定了。至于她,也就是个隐瞒不报的罪名而已。何况她如今已经身怀有孕,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县官也不会过于太重的责罚于她。程氏死了,苏家就她一人独大。

    凌汐涵冷眼看着念双,又是一个有野心的丫鬟。

    “你说是苏夫人杀死苏大人的,原因就因为她发现你与苏老爷苟合?”凌汐涵说话可一点都不客气,她最看不惯这个世界的男人三妻四妾。还指望她给念双一点好脸色?想得倒美。

    “郡主。”苏夫人望向她,“先夫绝不是贪恋女色之人。”她继而愤恨的指着念双,“是她,是她告诉我鲤鱼有治咳嗽之效,又是她亲自下厨给老爷做的菜。是她,是她害死了我家老爷…”苏夫人说道此处,已是悲痛的哭起来,身子也摇摇欲坠。

    “夫人!”念双一脸委屈,“奴婢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可是你也不该杀了老爷啊。老爷这几年对你情深意重,就算你对他再不满,你也不该对他下杀手啊…”

    苏贺却突然冲过来踢了念双一脚,“你给我闭嘴,你这个坏女人,你欺负我娘亲,你这个坏女人——”他边踢边骂,眼睛都因为愤怒而发红。

    念双眼里冷寒遍布,面上却是柔柔弱弱的躲着苏贺的踢打。

    “少爷,你不要再打了,奴婢知错了…”

    “贺儿。”苏夫人赶紧去拉开念双,虽然她也恨不得将念双给活剥了。可是此刻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贺儿这般对着一个丫鬟拳打脚踢。在大家眼里,便是一个肆意打骂下人的恶毒主子,这于他日后的名声有碍。她不能,不能让贺儿的前途毁在念双这个恶毒的女人手上。

    那边,已经有同情念双的妇人将她扶了起来,拍着她的背安慰着。

    “别哭了,如今长乐郡主在这儿,她一定会为你做主的。”这话一出,凌汐涵便是想不管这事儿都不行了。

    “小姐…”若雨自然知道自家小姐不喜欢多管闲事,可是如今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起因又是因为醉云轩,她若是不管,这和州的百姓肯定会有异议。

    凌汐涵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其实她对于名声什么的倒不是很在意。关键是,她看不惯这个叫念双的丫鬟,也实在太跋扈了些。这让她想起从前王府里那些女人,特别是那个心机深沉的紫苏。如今的念双,比起紫苏来,心机可是不遑多让。而且她敢肯定,念双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若她今日不帮忙,由着事情这般发展下去,苏夫人肯定会被她欺负得入狱。就连苏夫人的儿子,只怕也会遭到她的毒手。因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任由苏贺抢走她儿子嫡长子的位置。

    当然,凌汐涵更怀疑,念双腹中的孩子不是苏衍廷的。要不然,她一定不会杀了苏衍廷的。要知道,在这个以男人为天的时代。念双若真的与苏衍廷有一腿,那么苏衍廷便是她终生的依靠。她紧紧抱着这颗大树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他?再有就是,念双明明就会受人指使来陷害她的。只不过被她点出苏衍廷的真正死因,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的把罪名推到苏夫人身上。特也可以借此除去苏夫人,夺得苏家财产。真是好算计,好筹谋。

    可是呢,她偏偏就看不惯她这般故作柔弱的摸样。

    但在凌汐涵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那边就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两队官兵小跑而来。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来。那为首的官兵看了眼围在一堆的人群,皱了皱眉。又看向凌汐涵,微微一愣。

    “姑娘可是长乐郡主?”他拱手客气而有礼道。

    凌汐涵点点头,“正是。”

    首领颔首,表情淡漠。

    “刚才有人来衙门报官,说是前几天苏大人之死的真相已经查清,知府大人让在下来押捕凶手归案。”

    凌汐涵皱眉,嘴角划过冷笑。还真是慢啊,苏衍廷都死了三天了,现在才来抓人。

    “苏大人是食物中毒而死,现在嫌疑犯有两人。”

    那捕头微愕,“两人?”他看向站在一旁,因为气愤而脸色惨白的苏夫人,心中有些疑惑。

    凌汐涵点头,“对,刚才苏夫人说是她的丫鬟念双设计害死苏大人。可念双又说她怀了苏大人的孩子,苏夫人因为嫉恨而杀死苏大人。”

    那捕头更加愕然,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念双。

    “苏大人与苏夫人伉俪情深,又怎会背着她与一个丫鬟不清不楚呢。”

    念双眼眸微闪,面色凄苦而自嘲。

    “沈捕头是不相信奴婢吗?”她左手抚摸着自己还未隆起的腹部,“奴婢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请大夫来给奴婢检查。”她绷着脸,眼眸闪过倔强与坚毅。

    沈捕头见她说得这么肯定,心中也有了丝松动。

    “她确实怀孕了。”凌汐涵淡淡说了一句,让念双颇为惊讶。

    “不过…”凌汐涵却话音一转,“眼下苏大人已死,谁也不能保证念双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你—”念双气愤的指着凌汐涵,忽略心中升起那一丝恐慌,愤然道:“长乐郡主,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虽然只是一介下人,可也懂得什么是自尊自爱。这等关乎女子清白名节的事情,奴婢怎么可能撒谎?”

    “有没有撒谎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凌汐涵冷冷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极尽冰冷,看得念双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脸色也白了白。

    “想要知道真相很容易。”凌汐涵走到被若雪踩在脚底的那个男人面前,清冷的声音响起。

    “说吧,谁指使你在醉云轩挑拨百姓闹事的?”

    那男子眼神闪躲,梗着脖子道:“没人指使我,我只是为苏大人叫冤。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了,小的知道之前对郡主多有误会。还望郡主看在小的无知的份儿上,饶小的一条性命。”他说着就祈求了起来。

    围观的百姓本来在听到凌汐涵说那男子挑拨后脸上都有些不悦,现在经他这么一辩驳,倒也觉得合情合理。

    凌汐涵冷然看着那男子,“知道十大酷刑吗?”

    “嗯?”那男子本来以为凌汐涵会借坡下驴的放了他,却不想她突然问出这么个奇怪的问题,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问道:“什么十大酷刑?”

    凌汐涵眼眸悠然而飘远,“第一种,剥皮。剥的时候由脊椎下刀,一刀把背部皮肤分成两半,慢慢用刀分开皮肤跟肌肉,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撕开来。最难的是胖子,因为皮肤和肌肉之间还有一堆油,不好分开。另外还有一种剥法,不知道可信度多少。方法是把人埋在土里,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头顶用刀割个十字,把头皮拉开以后,向里面灌水银下去。由于水银比重很重,会把肌肉跟皮肤拉扯开来,埋在土里的人会痛得不停扭动,又无法挣脱,最后身体会从头顶的那个口「光溜溜」的跳出来,只剩下一张皮留在土里。”

    那男子听得冷汗涔涔,围观的百姓极官兵捕头还有苏夫人念双也都禁不住全身发颤。

    “第二种,腰斩。腰斩是把人从中间切开,而主要的器官都在上半身,因此犯人不会一下子就死,斩完以后还会神智清醒,得过好一段时间才会断气。第三种是车裂,即五马分尸,很简单,就是把受刑人的头跟四肢套上绳子,由五匹快马拉着向五个方向急奔,把人撕成六块。”

    “第四种是俱五刑,就是把砍头、刖、割手、挖眼、割耳合一,即「大卸八块」,通常是把人杀死以后,才把人的头、手脚剁下来,再把躯干剁成三块…”

    “呕…呕…”凌汐涵还未说完,念双就首先捂着唇呕吐了起来,再看其他人,也有许多忍不住捂着唇一脸恶心惊恐。而被若雪踩在脚下的那个男子,却是满脸惊惧慌乱。

    “郡主,你不能对小的私自用刑。”

    凌汐涵却不理会他,自顾自的说着。

    “第六种是凌迟,凌迟要由两个人执行,从脚开始割,一共要割一千刀,也就是要割下一千片肉片才准犯人断气。而据说犯人若未割满一千刀就断了气,执行人也要受刑…”

    “不,不要,我不要受这种刑法。”那男子惊恐的打断凌汐涵的话,像看鬼一样的看着她,仿佛回答迟了一步凌汐涵就真的会对他剥皮凌迟一般。

    “不…我说,我说…是…”

    空中骤然风声一紧,一根细微的针越过众人,直直射入男子的眉心处。凌汐涵乍然眸光冷冽如刀,她身影迅速一动,两根纤指夹住了那枚银针,对着原方向发射回去。若雨和若雪也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迅速护在那男子左右,目光警惕。而凌汐晴这个时候也从二楼飞身而下,第一时间将念双扯到了自己身后,目光冷冽。而围观的百姓全都被这一幕给吓呆了,纷纷做鸟散状。

    沈捕头亦是一惊,而后拔出了佩刀。

    “有刺客。”官兵纷纷拔出佩刀,警戒的望着四周。

    “三妹。”凌汐晴回过头来关切的看着凌汐涵,见她没事才微微松了口气。

    “我刚才看见了,那银针是从西北方向发射出来的,我已经让人去追了。你先在这儿守着,我去将她抓住。”

    “二姐等等。”见她说着就要走,凌汐涵赶紧唤住她。

    “这里还要有人主持大局,苏夫人受了惊吓,你将她们母子送回去。至于那个人…”她眯了眯眼眸,眸底冷冽如斯。

    “她是针对我而来,你不要管。”

    “可是…”凌汐晴还想活什么,忽而四方八面又飞来无数银针。凌汐涵一惊,“二姐小心。”她袖中长袖飞舞而出,抵挡飞箭如雨的银针,冷声吩咐道:“若雨若雪,将他们两个带下去。”念双和那个男子都是证人,不能死。

    若雨和若雪虽然担心凌汐涵,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宜争辩这些,遂点头答应。而后就一人拉着一个人迅速飞身进入醉云轩。

    “该死!”不远处,欧阳含烟看着被醉云轩关闭的大门,恨得咬牙切齿。对凌汐涵的杀意也更重。她忽而从衣袖中掏出一只弩,将一支短箭架起,瞄准下方凌汐涵和凌汐晴的身影,发射而出。

    听到风中凌冽的杀气,凌汐涵陡然回眸,右手一挥,那支箭便挥落在地。忽而听见耳边一声惊呼。

    “晴儿,小心。”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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