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心之挽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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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我一度怀疑自己的听觉是否还可靠,深吸了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再次侧耳倾听。
“救……”
“哥哥……”
“救、救我……”
我惊愕地抬起头,看向月见。
不会有错的,虽然声音小到几不可闻,像现在这样将耳朵离开月见的唇畔就再也听不到声响,但是,我确确实实地听到她在叫我救她!
“月见……”
月见……别这样……
早在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便已决心要救回月见,如果她一直都是以“梓曦”的身份面对我,我就可以逼自己狠心一点儿,可是……为什么……
月见啊月见,你用如此悲恸和决绝的眼神看着我,又用如此虚弱却刚毅的口气向我求救,你……要我如何狠心下得了手?!
……
呵,结果到头来,还是我害了她。
我早该想到的!
早在月见第一次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她当时一定也是在叫我救她吧?!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还有一个同样愚蠢的我!月见她早就已经在期待着我对她的救赎了,可偏偏是我的愚钝,残忍地无视了她的苦苦哀求,也是我的愚钝,惹得她几近绝望,然后,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黑暗情绪,促成了我与梓曦——君与臣的相见!
我的手,从月见的双肩之上松动开来,双臂顿觉无比沉重,开始不自禁地往下垂,最后,稳稳地落在了月见的手中。
与刚才完全主次颠倒的场景,月见自己的身躯都还在止不住地颤抖着,手上的力气虽然微弱,但确是意志坚定地拉着我双手的手腕。
我看着她,她也同样看着我,红色的眼瞳之中,是我自己的脸庞,我们有着相同的眼神,却有着完全相反的意念。
我并不是说我不想救她,只是刚才对着她出手,已是用尽了我所有的勇气和决心,而那时候我所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完全将我视为君主的“臣”。现在,我又该如何对着身为我挚爱之人的月见出手?我该以怎样的心情去亲手让她遭受记忆被封印时的剧烈痛楚?我……真的……下不了手啊!
“救我……”
月见还在无声地对我说着这两个字,双唇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频率也愈发增加,神情更是不可言喻得焦急,所有的一切都在催促着我、逼迫着我,然而我却只能像个被夺去心智的木偶一般,呆站在原地,对她做不出任何回应。
也不知是这样子过了多久——或许也可能是根本没过多久,只是我混沌的意识,让我产生了一种历经千万年的错觉——突然,月见抓着我的双手,松开了,和刚才无预兆地抓住我时一样,很突然,同时,也不带半点儿犹豫。
我以为,相同的事情,在短时间内再次上演了,抬眼正准备再次迎接月见失望的表情,却没想到,与她仇视和充满杀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一瞬间,我身上所有的温度丧失殆尽——这,不是我的月见!
完全不需要去确认什么,她紧紧箍向我脖颈间的手,便是最好的证明。
“魔君,恕属下无礼!您要取走属下的性命,梓曦绝无半点怨言,但是,那也得等到属下为您一统天下之后!”
话是对我说的,这无可厚非,即使再不愿意接受,我也该做出点儿回应了吧?!
“我从来就没有企图过要一统天下,但如果我说,我想要夺取天下,你是不是也会帮我实现?”
“一统”和“夺取”,看似无差异,却实则,有着本质的区别。
当然,这一点,梓曦是不会理解的,所以,即使她嘴上没说,紧蹙的双眉,以及敌意不减的眼神,已经代替她问了句“什么意思”。
我冷笑,重复问了一遍:“你是帮,还是不帮?”
再多的疑问,在诅咒之血的趋势下,也唯有向我这位“魔君”惟命是从。
听到她那句恭敬且肯定的“属下定当万死不辞”,我闭上眼道:“我的月见,便是我的天,有月见的地方,便是我的天下,你……帮我把月见找回来吧……”
意料之中的,我再没听到她的回答。
也是意料之外的,紧箍在我脖颈间的手,松开了。
我睁开眼,见到的,是满目慌乱和错愕的梓曦。
一个片刻的时间内,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凝重的氛围可想而知。面对我强烈的压迫感,梓曦在愣了一瞬之后,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我也跟上了一步,继续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她又退了一步,我还是跟了上去,一步一步,她的后退,换来的,只有我的前进。
一直待到她的后背抵上建筑物的残骸堆,我们俩这种“你进我退”的僵持游戏,才算终于告一段落。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向她跨出最后一步,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此刻,我们俩之间的距离,已是紧贴在一起,同时也已是天各一方、遥不可及。
然后,一字一句地再次重复:“你帮是不帮?”
还是没能得到眼前之人的回答。
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吧……我步步紧逼的对象,其实是我自己才对。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拥有高洁灵魂的人,就像现在,我是明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才故意如此咄咄逼人地要梓曦给出答案,那是因为我确信她给不了我任何答案,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要试图激怒她,想要靠着她对我的憎恶之情来迫使自己对她出手……
我,果然是魔鬼!
但是世事不可能尽如人意。
很显然,我当然没有等到梓曦的回答,但也同样没有得到被她仇视而大打出手的机会,即便是慌乱的神色依旧,她也没有对我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在确信自己再无路可退之后,她很果断地回避了我的视线,一个侧身离开背部所抵的废墟,反身便走。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一瞬间不知所措,追,还是不追?
不追,过不了多久,毫无疑问地会迎来一场全天下范围内的浩劫。
追,我有抛开一切、狠下心来阻止她的觉悟么?
我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决,因此彻底将身体交给了自己的本能。
本能地,在一个愣神之后,我提步追了上去。
我伸手去拉她,只见她一个侧目瞥见到我的行动之后,闪身避开了我的拉扯,之后停下脚步,以不易被人察觉的速度,飞快地扫视了一下身周,然后抬手张开五指,将手掌的方向对着刚才挡住自己退路的那堆残渣,运起灵力,将不计其数的大小不一的砖块土堆吸了起来,然后一个挥掌,将它们悉数朝着我的方向丢过来。
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对我的拦阻,所以,我很轻易地便躲了开去。
绕过碍事的废土堆,我本是要继续追回她,却意外地发现她停下了?!而且,这次停下并非是为了对我加以阻挠,而是真正意义上地停下,僵直了身子,呆立不动。
然后,我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脊梁,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弯曲,双臂也交叉着伸到了胸前,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双腿也像是承受不住自身躯体的重量一般,伴随着弯腰的动作,一并曲了下来,一直到最后跪倒在地。
我飞奔上前,她也没有再阻止我,待到我同样跪倒在地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抱着自己的身体,彻底蜷缩在了地上,那样子,很是痛苦……
“月见——!”
我惊呼着想要扶她起来,可是她的身子很沉,我失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只能勉强扶起她的头部,让她横躺在我的手臂上。
我撩开她凌乱的发,见到的却是一张紧咬牙关、痛苦不堪的脸。
“月见……”
我试探着叫了她一声,她缓缓睁开眼,眼神中,依旧满是敌意。
“放、放开……!”
声音不大,却说得斩钉截铁,然后,不等我的回答,她开始自顾自地在我怀中挣扎着要起身。
通常情况下,换做任何人,都会在这时候拉住她吧?
但是我没有,因为完全没必要……
没等她站稳继续前行,我便听到她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吟,那是忍痛的声音,紧接着,她再次倒在了地上。
我再次上前扶她,却在触及到她之前,听到了她声嘶力竭的喊声:“别管我——!”
我懔然!不是因为这声响彻天际的高呼,而是因为这简短的三个字间所饱含的情绪,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而是……明显的痛苦和决绝!
她……
“月见……吗?”
代替这一问题的回答,是她接下来的话:“哥哥,快、快点儿……我控制不住、自己、多久……救、救……我……快——!啊——!”
“月见!”
我大叫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却又立刻被甩开了双手。
“闪开!杀……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光这龙族的所有人!”
“哥哥……”
“闭嘴!”
“哥哥,救我……”
“我叫你闭嘴!我要屠灭这世间的一切不服,我要帮助魔君一统天下!”
“哥哥……哥哥……”
我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正在上演的这一幕,月见的意识,就像是分裂成两个人一般——月见和梓曦——“她们”在争执着,同时也在争夺着。
p> 我一度怀疑自己的听觉是否还可靠,深吸了一口气,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再次侧耳倾听。
“救……”
“哥哥……”
“救、救我……”
我惊愕地抬起头,看向月见。
不会有错的,虽然声音小到几不可闻,像现在这样将耳朵离开月见的唇畔就再也听不到声响,但是,我确确实实地听到她在叫我救她!
“月见……”
月见……别这样……
早在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便已决心要救回月见,如果她一直都是以“梓曦”的身份面对我,我就可以逼自己狠心一点儿,可是……为什么……
月见啊月见,你用如此悲恸和决绝的眼神看着我,又用如此虚弱却刚毅的口气向我求救,你……要我如何狠心下得了手?!
……
呵,结果到头来,还是我害了她。
我早该想到的!
早在月见第一次对我“说话”的时候,我就该想到的!她当时一定也是在叫我救她吧?!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还有一个同样愚蠢的我!月见她早就已经在期待着我对她的救赎了,可偏偏是我的愚钝,残忍地无视了她的苦苦哀求,也是我的愚钝,惹得她几近绝望,然后,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黑暗情绪,促成了我与梓曦——君与臣的相见!
我的手,从月见的双肩之上松动开来,双臂顿觉无比沉重,开始不自禁地往下垂,最后,稳稳地落在了月见的手中。
与刚才完全主次颠倒的场景,月见自己的身躯都还在止不住地颤抖着,手上的力气虽然微弱,但确是意志坚定地拉着我双手的手腕。
我看着她,她也同样看着我,红色的眼瞳之中,是我自己的脸庞,我们有着相同的眼神,却有着完全相反的意念。
我并不是说我不想救她,只是刚才对着她出手,已是用尽了我所有的勇气和决心,而那时候我所面对的,仅仅只是一个完全将我视为君主的“臣”。现在,我又该如何对着身为我挚爱之人的月见出手?我该以怎样的心情去亲手让她遭受记忆被封印时的剧烈痛楚?我……真的……下不了手啊!
“救我……”
月见还在无声地对我说着这两个字,双唇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频率也愈发增加,神情更是不可言喻得焦急,所有的一切都在催促着我、逼迫着我,然而我却只能像个被夺去心智的木偶一般,呆站在原地,对她做不出任何回应。
也不知是这样子过了多久——或许也可能是根本没过多久,只是我混沌的意识,让我产生了一种历经千万年的错觉——突然,月见抓着我的双手,松开了,和刚才无预兆地抓住我时一样,很突然,同时,也不带半点儿犹豫。
我以为,相同的事情,在短时间内再次上演了,抬眼正准备再次迎接月见失望的表情,却没想到,与她仇视和充满杀意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一瞬间,我身上所有的温度丧失殆尽——这,不是我的月见!
完全不需要去确认什么,她紧紧箍向我脖颈间的手,便是最好的证明。
“魔君,恕属下无礼!您要取走属下的性命,梓曦绝无半点怨言,但是,那也得等到属下为您一统天下之后!”
话是对我说的,这无可厚非,即使再不愿意接受,我也该做出点儿回应了吧?!
“我从来就没有企图过要一统天下,但如果我说,我想要夺取天下,你是不是也会帮我实现?”
“一统”和“夺取”,看似无差异,却实则,有着本质的区别。
当然,这一点,梓曦是不会理解的,所以,即使她嘴上没说,紧蹙的双眉,以及敌意不减的眼神,已经代替她问了句“什么意思”。
我冷笑,重复问了一遍:“你是帮,还是不帮?”
再多的疑问,在诅咒之血的趋势下,也唯有向我这位“魔君”惟命是从。
听到她那句恭敬且肯定的“属下定当万死不辞”,我闭上眼道:“我的月见,便是我的天,有月见的地方,便是我的天下,你……帮我把月见找回来吧……”
意料之中的,我再没听到她的回答。
也是意料之外的,紧箍在我脖颈间的手,松开了。
我睁开眼,见到的,是满目慌乱和错愕的梓曦。
一个片刻的时间内,我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凝重的氛围可想而知。面对我强烈的压迫感,梓曦在愣了一瞬之后,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我也跟上了一步,继续维持着相同的姿势,她又退了一步,我还是跟了上去,一步一步,她的后退,换来的,只有我的前进。
一直待到她的后背抵上建筑物的残骸堆,我们俩这种“你进我退”的僵持游戏,才算终于告一段落。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向她跨出最后一步,低下头与她四目相对,此刻,我们俩之间的距离,已是紧贴在一起,同时也已是天各一方、遥不可及。
然后,一字一句地再次重复:“你帮是不帮?”
还是没能得到眼前之人的回答。
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吧……我步步紧逼的对象,其实是我自己才对。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拥有高洁灵魂的人,就像现在,我是明知道自己下不了手,才故意如此咄咄逼人地要梓曦给出答案,那是因为我确信她给不了我任何答案,所以才千方百计地想要试图激怒她,想要靠着她对我的憎恶之情来迫使自己对她出手……
我,果然是魔鬼!
但是世事不可能尽如人意。
很显然,我当然没有等到梓曦的回答,但也同样没有得到被她仇视而大打出手的机会,即便是慌乱的神色依旧,她也没有对我的话做出任何回应,在确信自己再无路可退之后,她很果断地回避了我的视线,一个侧身离开背部所抵的废墟,反身便走。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我一瞬间不知所措,追,还是不追?
不追,过不了多久,毫无疑问地会迎来一场全天下范围内的浩劫。
追,我有抛开一切、狠下心来阻止她的觉悟么?
我痛恨自己的犹豫不决,因此彻底将身体交给了自己的本能。
本能地,在一个愣神之后,我提步追了上去。
我伸手去拉她,只见她一个侧目瞥见到我的行动之后,闪身避开了我的拉扯,之后停下脚步,以不易被人察觉的速度,飞快地扫视了一下身周,然后抬手张开五指,将手掌的方向对着刚才挡住自己退路的那堆残渣,运起灵力,将不计其数的大小不一的砖块土堆吸了起来,然后一个挥掌,将它们悉数朝着我的方向丢过来。
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对我的拦阻,所以,我很轻易地便躲了开去。
绕过碍事的废土堆,我本是要继续追回她,却意外地发现她停下了?!而且,这次停下并非是为了对我加以阻挠,而是真正意义上地停下,僵直了身子,呆立不动。
然后,我看着她挺得笔直的脊梁,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弯曲,双臂也交叉着伸到了胸前,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双腿也像是承受不住自身躯体的重量一般,伴随着弯腰的动作,一并曲了下来,一直到最后跪倒在地。
我飞奔上前,她也没有再阻止我,待到我同样跪倒在地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经抱着自己的身体,彻底蜷缩在了地上,那样子,很是痛苦……
“月见——!”
我惊呼着想要扶她起来,可是她的身子很沉,我失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只能勉强扶起她的头部,让她横躺在我的手臂上。
我撩开她凌乱的发,见到的却是一张紧咬牙关、痛苦不堪的脸。
“月见……”
我试探着叫了她一声,她缓缓睁开眼,眼神中,依旧满是敌意。
“放、放开……!”
声音不大,却说得斩钉截铁,然后,不等我的回答,她开始自顾自地在我怀中挣扎着要起身。
通常情况下,换做任何人,都会在这时候拉住她吧?
但是我没有,因为完全没必要……
没等她站稳继续前行,我便听到她发出了一声沉闷的低吟,那是忍痛的声音,紧接着,她再次倒在了地上。
我再次上前扶她,却在触及到她之前,听到了她声嘶力竭的喊声:“别管我——!”
我懔然!不是因为这声响彻天际的高呼,而是因为这简短的三个字间所饱含的情绪,不是愤怒,也不是厌恶,而是……明显的痛苦和决绝!
她……
“月见……吗?”
代替这一问题的回答,是她接下来的话:“哥哥,快、快点儿……我控制不住、自己、多久……救、救……我……快——!啊——!”
“月见!”
我大叫着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却又立刻被甩开了双手。
“闪开!杀……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光这龙族的所有人!”
“哥哥……”
“闭嘴!”
“哥哥,救我……”
“我叫你闭嘴!我要屠灭这世间的一切不服,我要帮助魔君一统天下!”
“哥哥……哥哥……”
我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正在上演的这一幕,月见的意识,就像是分裂成两个人一般——月见和梓曦——“她们”在争执着,同时也在争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