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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九章 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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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氏听得又是一阵大咳。7k7k1

    秦天海慌了手脚。往脸上一抹,便大步到齐氏面前,伸手想抚她背,才伸到一半,又胆怯收了回来,原地搓着手。一副手足无措样子,完全没了刚才慷慨激昂。

    凤翎见得又好气又好笑,一边替齐氏抚背,一边白了秦天海一眼,道,“有话不会好好儿说么?瞧把三婶给吓得。还四百四病呢,三叔又打哪儿听来?”

    秦天海摸摸后脑,又往门外指指,“那个,昨儿要打家具那家姨娘,爱唱戏,我就听着她唱什么四百四病,唱了一整天,顺口,顺口就说了。”

    齐氏止了咳,这时也听得发笑,道,“不是说要两天么,怎么就回来了?”

    凤翎起身,秦天海就往齐氏床前坐下,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难,我昨儿个一晚上没睡,就赶起来了。你病着,我不放心。”

    齐氏看向秦天海,见他面色灰黯,眼里布满了血丝。

    “你怎么这么……”齐氏声音又是一哽,接着便又是几声咳,看了凤翎一眼,“我,我也就和凤丫随便聊聊,你别往心里去。我,我会好起来。只是万一……”

    “没什么万一,”秦天海打断她话,似乎并没有听明白她话,只是冲她憨憨一笑,“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对了,”秦天海抬头看向凤翎,“后日是你三婶生辰,我把这两日事儿都推了,你也向冯先生告个假,这两天天好,咱们陪你三婶出去走走吧?”

    凤翎抚掌笑道,“三叔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今儿己经向冯先生告了假,冯先生允了我两天,明儿就不用去了,家里陪三婶。”

    齐氏牵起她手,欣慰笑道,“生辰年年都有,你读书要紧,不用这么麻烦。”

    凤翎不好意思笑,“又给三婶看穿了吧?好吧,我是趁机想偷懒来。”

    秦天海一边帮腔。“你就让她趁机歇两天吧,天天这样读书,可不知有多辛苦。”

    “是啊。三婶,好容易能歇两天,咱们去哪儿走走?”

    齐氏想了想,“还是去镇上吧?绣庄活计今儿浅云正帮着做完了,咱去绣庄把货交了。还有凤丫,前几日我就听你说要去绣庄交货,正好咱们一块儿去。”

    “哦……我还有一些没做完。”凤翎支吾着看向秦天海,“要不,咱去别地儿走走?”

    秦天海面色黯了一下,很又笑道。“好啊,听你三婶,咱们就去镇上吧。”

    去镇上这天。是齐氏二十八岁生辰。

    齐氏显得情绪极高,精神也很好,完全不似平常一般病蔫蔫。兴高采烈拉着凤翎和秦天海从街头逛到街尾,替凤翎挑了支簪子,还替秦天海挑了身衣裳。

    穿着齐氏买衣裳。秦天海乐得嘴都合不拢,可凤翎却觉得头上簪子沉甸甸。

    她怎么都觉得齐氏像是和他们诀别。

    三人又去八刀面摊上一人点了一碗肉丝面。

    “等吃完面。你带凤丫去进香,我就不去了罢?凿子不行了,我得去换把,急用。”秦天海边拨着碗里面,状似无意说道,说话时目光却一直停留面前肉丝面上。

    才说完,又好像生怕齐氏不信似,秦天海抬了眸子急急忙忙看了齐氏一眼,又补充道,“明儿个我要去竹湾村老李头家,他家要娶妇,得打张花架子床,没凿子可不行,哦,还得再买几块刀片。”

    秦天海说完,便从眼角处打量齐氏。

    “知道了,你去吧。”齐氏轻轻应了一声,便继续很仔细将自己碗里肉丝挑出来,再夹进秦天海碗里。

    秦天海吃得有些赶,三口两口吃完,便起身付了账,和齐氏、凤翎打了声招呼,急匆匆离开,逃也似。

    齐氏望着秦天海离开方向出了好一会儿神,才低下头来慢慢拨着面,一条一条挑进嘴里,只吃了小半碗便放了筷子。

    往普渡寺路上,齐氏紧紧握着凤翎手,却心事重重一句话也不说。无论凤翎怎么逗她,她只是苦涩一笑。

    和以前每次不同,齐氏这次只是顺着三门殿往罗汉堂一尊佛一尊佛看过来,并不像往日一般拼命磕头。确切说,她是用一种很嘲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些佛像,嘴边挂着诡异笑容让凤翎看得心里直发毛。

    终于,齐氏一尊笑罗汉面前停下脚步,惨然一笑,“真是虚假面孔!我虔诚拜了那么多年,你们又给了我什么?”齐氏说着,又叹了口气,“受你们摆布,这是后一次了罢?”

    齐氏像是发表生命之中后宣言。

    凤翎听得心头直跳,不安预感越来越强烈。

    她心里暗暗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找出那个让三婶伤心了一辈子男人。

    只有找出那个人,才有机会彻底化解三婶心结。

    一个人伤心,好过三个人伤心。为了救回她挚爱着三婶性命,她顾不得三叔了。

    出了罗汉堂,齐氏像往常一样让凤翎廊前稍歇,她自己则慢步踱往那片竹林。

    看着齐氏背影,凤翎眼睛变得酸酸涩涩。

    齐氏脚步沉重迟缓得似乎迈不开下一步。

    过了一会儿,凤翎便起身往沿着石路往竹林深处去,可绕着竹林走了个遍,却并没有发现齐氏身影。

    凤翎心头有些发急。

    依照齐氏平日习惯,不出一盏茶工夫,齐氏就会从林子里出来,她便再也见不到那个穿着灰色僧袍男人。

    绕着竹林又找了一圈,凤翎想了想,便转身往石壁边乱石坡小心攀爬而上。

    往日无聊时候,凤翎上过乱石坡一次。知道与它对应另一边是一处深崖,崖边竖着一块巨石,巨石周围还零星散落着一些可供歇脚大石。

    周围是一片郁郁葱葱紫竹林。

    竹林不大,却贵清幽。站巨石边,面对着层层叠叠莲花山,吐出腹中浊气,心胸顿时能开扩不少。

    可惜是,寺里似乎有意将这片紫竹林辟为世外桃源,凤翎猜想或许是寺内什么高僧静修之处,所以除了这块从不修葺、杂草丛生乱石坡。周围根本无路可上,自然不常有游客上去打扰。

    凤翎一边手脚并用艰难往上爬,一边其实十分怀疑自己想法。

    她上去过那次。也是无聊之余想试试秦乐文教她扎马功夫倒底对她体力有没有提高。

    结果她上去花了起码一柱香工夫,下来就加费劲。

    齐氏还病着,能上得去么?

    谁知,就要爬到坡顶时候,不知什么东西从天而降。正砸她脑门子上,又扑朔朔落了她一脸粉,不知是什么,却带着好闻香气。

    凤翎脚下一个不稳,几乎摔下山坡去。幸亏身边地上趴着一丛野生藤萝,被她伸手抓住。扯着它一起往后退了几步,凤翎才稳住身形。

    舒了口气,她才往脸上抹了一把。放眼前来看。

    掌中凝着一层淡淡紫色胭脂。胭脂之中,紫色本来少之又少。

    凤翎跟着齐氏学了这么久制妆,这时一看,便知道这是胭脂中极品。

    齐氏毕竟取材有限,教她理论多。真正极品胭脂妆粉凤翎还是见得极少。这时难免啧啧称奇,不由往胭脂盒跌落地方看了一眼。

    阳光下闪着几抹灼目银光。

    精致小巧青花瓷盒。只可惜己经碎成了几瓣。

    凤翎收回目光,用右手食指往自己掌心轻抹。

    胭脂细腻柔和,轻抹之下,它就像是立即溶入了她肌肤。而肌肤之中隐隐透出那抹紫色,苒苒如紫烟,清亮明洁,又美若丝缎;难得是,紫烟之中竟星星点点,宛若月光雪色一般

    凑往鼻边,香沁心脾。这种香味,她似曾相识。

    石蜜!

    齐氏曾采来给她闻过,就是这种甜甜味道,只是不如这里来得纯净,也是后来齐氏一直弃之不用原因。

    凤翎心头“突”一跳,莫非是……紫烟?

    那抹令人心醉紫色,莫非就是紫铆?

    凤翎仰脸凝神往山坡上看去,隐约似有人声。

    三婶心里那个人,莫非是……兰先生?

    凤翎心头闪过许多个念头,过去似乎碎成片断一点一滴慢慢她脑海里连成了一片。

    难怪常欢总是那么容易就满足她一切要求,拳谱、毒术、心法,他是故意要送给她;难怪第一次见面,兰先生就对她一点儿也不陌生,难怪他那么大手笔送她千金难求拳谱,难怪她一直觉得兰先生声音耳熟,她听过一次,难怪……难怪!

    不管兰先生是出于什么目,都是冲着齐氏而来,讨好也好,赎罪也罢,兰先生是想让她有能力来守住齐氏,保护齐氏,凤翎相信他对齐氏好意。

    同时她也十分气恼,兰先生居然设计将她这样傻傻绕了一个圈子里,让她觉得自己就是让齐氏伤心难过帮凶!

    凤翎负气将手心里那抹紫烟用力蹭了身边那堆杂草丛里,紧咬下唇,一手拉草,一手拽石头,拼了一口气往上爬。

    接着她听见了齐氏那让人毛骨悚然冷笑声。

    悄悄从石堆边探出半个脑袋,凤翎终于看清了那个一身灰布僧袍男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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